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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09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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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09 章

晦暗的光線之中, 一只排位靜立,兩盞長明燈燃燒,日夜不斷。

照亮了盤膝而坐的佛祖, 雙手合十,眉目慈悲。

人死之後會有來世嗎?

檀華雙膝跪在蒲團上, 望著上方的牌位想道。

簡樸的藍漆黑字的排位, 上書:“洛京阮氏寧芙之靈位”, 旁邊寫下生卒, 生卒之旁另有一行小字:女檀華泣立

這是檀華為母親立的長生靈位,每一年, 或是早,或是晚一些,檀華都會來無塵寺上香。

她上了一炷香, 閉上眼睛, 心念祝福, 叩首行禮。

假如能有來生,希望母親能夠快樂健康,在另一個世界或是另一個時間,過著自己想要的生活。

若是母親還記得她,也請不要牽掛。

她已經長大了, 可以為自己負責了,不需要父母擔憂。

上完香, 一旁的彩萍扶起檀華,兩個人一同走出去。

蕭翀乾允許檀華隨時可以借用一支三百人的驍龍衛,以供她出行護衛之用, 這些常常隨侍皇上的禁衛比普通的禁衛軍更加鋒銳。

檀華身上好些了,也像蕭翀乾說的一樣找幾個姐妹玩一玩, 出門走一走散散心,她請兩位公主來芙蓉殿,置了一桌酒菜,地上擺了個投壺用具,三個人說了會兒話,吃吃東西玩玩游戲,消磨了一下午。

之後,想到幾次太子過來,兩個人都沒見著面,她去了一趟東宮。

到了門口,卻沒什麽心思見人了,得知太子也是不在,也懶得等待,讓人留了兩句話,簡單收拾一下就來了無塵寺。

從殿中出來。

彩詩行至近前說道:“禪房已經安排好了,還是去年住的那一間。”

檀華點點頭。

她要在無塵寺住一段時間,也許是因為母親的長明燈在這裏,每次住在無塵寺心中都會很平靜。

無塵寺永壽公主的住處是一處簡單的禪院,四合小院,青瓦屋頂,內室靠裏一張床,外間一方坐榻,一張桌案,一把椅子,兩個蒲團。

檀華帶了一些情情愛愛的話本,一本也沒有翻開,反而是拿了佛寺的一些經書善本來看。

佛經自外國來,裏面有許多音譯的詞匯,還有一些沒聽過的寓言故事。

她也不求甚解,胡亂地看著。

閑來的時候,下筆抄一抄佛經,只當是練字了。

不一會兒,聽見了風打在窗子上的聲音,彩萍往爐子裏加了些炭,撥弄了一下爐底,給透透氣。

彩萍說:“這兩天總是有些冷,晚間的時候,多灌上些湯婆子,公主好好裹在被子裏,保準第二天還是暖洋洋的。”

檀華道:“你們兩個也是,放幾個湯婆子,屋子裏燒上炭火,給窗戶留一道縫,當心炭毒。”

兩人這樣說著,梅香推門跑進來,放下手裏的籃子,換了雙鞋子,拿起掃帚掃身上,一邊掃一邊說:“外頭下雪了。”

仔細看她都上還頂著冰晶和小水珠,冰晶是沒有融化的雪,冰晶是已經融化了的。

檀華側身推開將窗子推開一道縫,發現外面飄飄揚揚地下起了細細絨絨的白雪,拘束在院子裏的不知道是秋風還是東風的風吹著這些雪,落在地上的雪和冷霜結為一起,像是在地上鋪了一層白色絨毛。

屋子裏頭,彩萍夾著煤炭叉子,問道:“這是從哪回來的,衣服頭發都濕了,不如換一件,這有火烤著,一會兒就幹。”

梅香說:“本來只是拜拜菩薩,遇見個女檀越,不知不覺聊晚了些,回來的時候我又買了些栗子回來,正好這時候新下來的栗子,咱們可以烤著吃。”

檀華垂著眼睫,靜靜抄經。

其實耳朵裏面也能聽見別人說的話,只是不用心去想象而已。

有人在門外敲門,才換了衣裳的梅香去看人,見到門前是個小沙彌,說道:“哪裏來的小和尚,有何貴幹。”

“t不敢當,這位女施主,有人托我給公主殿下遞話。”

他們在門邊的話檀華都能聽見。

“是什麽人,讓你傳什麽話給我?”

檀華撂下筆,問走近來的小和尚。

小和尚遞上一張帖子,檀華掀開來看,寒暄客氣的話寫得工工整整,字很規矩,就是官場奏折裏面常見的規規矩矩的館閣體,古代公務員專用字體,一句話都不想多看。

視線落在最後面,上面寫著寫拜帖人的人名和籍貫,禮部尚書齊璟,在外後,“有事相求”四個字還是很明顯的,再往後,還蓋著私人印章。

這個章,檀華看過,不是假的。

檀華合上帖子,將帖子往前推了推,說道:“我不見他,若是有什麽事情,就讓他直說吧。”

聽到這話,小沙彌雙手合十,道了一聲:“阿彌陀佛,小人這就去告知那位施主。”

小和尚出山,來到寺廟前的一輛馬車上前方,趕車的是個文士,他將拿回來的帖子遞給這位文士,說道:“那位殿下說,今日不見客,二位有什麽事情,不妨直言。”

片刻之後,一封書信還有一只木盒,一同遞到小和尚手中,對方說道:“還請小師傅,將這封信遞給公主。”

“二位放心。”

小和尚折返,檀華不一會兒就收到了小和尚拿過來的信件和禮盒,禮盒不看,放置在一旁,她拆開信件來看,不禁微微皺眉。

寄信的人,是齊珣的兄長。

他說弟弟因愛慕公主,想要赴任遠方做出一番事業,心念公主,欲要離開卻想要留下,多有矛盾,流連一地,難歸難返,希望公主寫一封信,幫助弟弟斷了念想。

不情之請,多有歉意。

前段時間,齊珣最初是為她開脫說的謊話,之後也是因為這些事,齊珣為什麽會自請去偏遠地方為官,檀華總覺得她也許是有那麽一點責任的。

她不知道具體原因,只是有一點模糊的,近似於自作多情的猜測和感覺。

檀華放下手中的信,將剛才抄了一半的佛經移走,揉了揉新的信紙,想了想,落筆寫文。

有些實話,也許是可恨的,所以總是有些難說的。

其實那一天,齊珣來找她,她醉了。

因為心情不是很好,喝酒之後暈暈乎乎,如墜雲端,心情才好起來。

當時應該好好和齊珣說一句拒絕。

只是她醉了也不記得那天有沒有說過什麽,想過什麽,事後問過十七說是自己沒有做過奇怪的事情,也就算了。

應該好好告訴齊珣,不要為自己做什麽事,好的或是不好的。

因為這樣,對兩個人來說都是一種不必要的行為,對他是給自己招惹一些麻煩。

對自己,從感覺上總會覺得有些負擔,就像是對一個人的一生負有一些模模糊糊的責任。

舉個不是很恰當的例子: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。

很少有人能夠無動於衷。

現在檀華就覺得自己對齊珣有了一點這樣的責任感,但是也不多,所以她還是願意給對方寫一封信的。

兩個人從沒有在一起過,希望齊珣去過自己的生活吧,現在他覺得愛她喜歡她,其實和內耗是一樣的,自我折磨一樣的東西,並不能為人生創造幸福。

檀華這樣想著,慢慢寫完了一封信。

她把信塞入信紙,交給小和尚,桌上的禮品,檀華沒打開,也不感興趣,說道:“這個也一起帶回去吧。”

小和尚道了聲佛號,將東西一並帶走。

走到山下。

文士將東西接過,送入車中,謝過小和尚,馬車離開。

馬車裏,和尚送回來的禮物在身邊,裏面的人拿著信封,發覺沒有封口,隨手塗了些漿糊封上。

“這封信回去讓人送給四弟吧。”

這封信隨著冬季的薄冰蔓延,一個侍衛帶著兩個年輕的朗中,還有一些鼓鼓囊囊裝滿了藥材衣物的行囊離開。

幾人日夜兼程,用了四天就到了齊珣暫時落腳養病的孟家村。

侍衛帶著物品和兩個朗中一起敲門進去,齊珣躺在床上,臉色蒼白,嘴唇幹結,書童在一旁守著。

認識來的人是府裏的朗中,說道:“李大夫,四郎君原本只是吃不下飯,這兩日水也喝不下了。”

朗中也來不及多說,先坐下為齊珣診脈。

然後搖頭。

兩人看過,都是搖頭。

李大夫問那書童:“藥還吃得下嗎?”

書童搖頭,說道:“吃不下了,這兩日什麽都吃不下了。”

“府上怎麽說?咱們回去嗎?”

那侍衛訥訥,李大夫說:“四郎君現在最好哪都不去,人現在是昏著還是睡著?我來紮幾針看看。”

書童說:“小人也分不清了,這兩日四郎君總是精神不好,昏昏欲睡。”

也不多說什麽,李大夫說:“幫忙給郎君脫掉上衣。”

幾針下去。

一直躺著的人悠悠轉醒,見到床邊的人是李大夫有些驚訝,“李大夫?”

“聽說四郎君病了,府上的兩位郎君憂心如焚,讓我和王大夫一起過來為郎君診脈。”

李大夫取下紮在齊珣穴位上的銀針,再和書童一起將人扶起來。

床上的人順著兩個人的力道坐起來。

李大夫看著齊珣的表情心裏不太樂觀,齊珣笑著說道:“我的身體怎麽樣,我自己有數,生死有命富貴在天,兩位大夫不要為我太過憂心。”

李大夫搖搖頭,說道:“四郎君清減了許多,病總會好的,只是胖起來卻沒那麽容易,害得多多滋補。”

齊珣也不說什麽,只是靠著床坐著,因為很久沒有吃東西,他渾身無力,頗為難受,現在只是勉強維持姿態。

對於李大夫的話只是笑笑。

李大夫從袖中摸出一封信交給齊珣,說道:“家裏給您的信,說是一位故人所贈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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